201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之一保羅．羅默（Paul Romer）日前在任教的紐約大學接受聯合報系世界日報專訪時，數度強調教育對解決經濟問題的重要，他指出，有更多人口參與創新，能給經濟提供更多增長動力，「如果人類能夠集中精力做正確的事，我們就能夠擁有美好未來。」

羅默也對美中兩國爭議多年的智慧財產權保護表示，雙方都提出對自己有力的論點，但是要達成協議，需要各讓一步；因為不同國家對智慧財產權的理解和保護政策不一樣，對智財權的議題肯定存在分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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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默曾任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、現任紐約大學史登商學院教授曾任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，2018年與耶魯大學教授諾德豪斯（William D. Nordhaus）同獲諾貝爾經濟學獎。

 

他將於5月28日來台，參加由經濟日報、中華經濟研究院、第一銀行共同主辦的「2019大師論壇」，發表專題演講，並與國內專家對談。本論壇由富蘭克林坦伯頓基金集團、富邦金控、亞洲大學協辦。

羅默在專訪中， 娓娓說明他的「內生增長理論」（Endogenous Growth Theory）、「有條件樂觀主義」(conditional optimism)、「特許城市」(charter cities)與知識的「非敵對性(non-rivalry)」等著名的經濟觀點，也談自己對教育的執著，和對人對事直言不諱的堅持。以下是專訪紀要：

問：得到諾貝爾經濟學獎，對生活帶來什麼改變？

答：毫無疑問改變我的生活，相當於給了我一份新工作。獲獎的榮譽，自然是這份工作帶來的好處，但是我也需要擔起這份工作的責任，那就是為學術界及科技進步發聲，讓更多民眾了解科學；這是一份不能辭職的工作，雖然我有些不適應。

問：請談談你的「有條件樂觀主義」主張？

答：「有條件樂觀主義」意謂如果人類能夠做正確的事，我們就能夠擁有美好未來。

物質世界和物理定律可能讓我們比較悲觀；人們都會犯錯，但是獲得美好未來的可能性仍然很大。拿全球暖化、食物短缺等全球面臨的問題來說，如果人類能夠集中精力解決，這些困難終究都能夠克服；關鍵在於人類究竟何時願意認真解決。

看美中智財爭議 須各讓一步

問：你主張知識的「非敵對性」，在美中貿易戰中，川普政府在意智財權的保護，避免中國把美國技術和智財權轉讓給中國公司，你的看法如何？

答：目前美中兩國在此議題的分歧，源於兩國政府在歷史上的協議，也就是政府情報機構不能用來竊取別國的商業智慧財產權以為己用，私營行為和政府行為必須截然分開。

目前兩國都需要確定，要以多大程度保護私營企業的智慧財產權；目前雙方都提出了有力的論點，但是要達成協議，雙方需要各讓一步。不同國家對智慧財產權的理解和保護政策不一樣，開發中國家通常對智慧財產權的保護程度較弱，因為他們希望從發達國家免費獲取更多技術；而隨著這些國家的技術水平提高，他們就會在意保護智慧財產權。

問：人口在你的內生增長理論中是一個重要變項，中國的人口出生率一直在下滑，你認為將對中國經濟造成何種負面影響？

答：沒有人口因素，很難衡量全球經濟，但目前還很難看出，人口變動對經濟的影響；理論上來說，沒有任何因素能阻擋人類在未來取得進步。

 

內生增長理論的一個重要論述是，如果有更多人口參與創新，就會給經濟提供更多增長動力；因此，即便全球人口下滑，我們仍然有辦法鼓勵更多人參與創新；所以，人口增長停滯甚至下滑並不意味著經濟增速將下滑。另外，人口下滑是不可避免的趨勢，但也有其他不同方法可替代人類勞動，例如用機器代替部分常規作業。

 

問：談到機器代替人類作業，許多人擔心AI未來將取代人工，讓更多人失業？

答：我不認為未來會變成這樣，而且現在就擔憂未來的工作崗位問題，是愚蠢也偏離焦點的；我們應著眼於解決當下的就業問題。

當下最嚴重的問題，在於大量人口游離在勞動力市場之外，很多人感到無法通過工作為社會做出貢獻，或不知該如何通過工作做出貢獻。更嚴重的是，現在有大量年輕人既不工作，也不上學深造，這是一個潛在的危機。

提倡特許城市 有助偏鄉發展

問：你提到很多人口游離在勞動力市場之外，這種情況在美國中部鐵鏽帶（泛指工業衰退的地區）很普遍，這也可能是川普當選的原因之一，你是否這樣認為？

答：政治是非常複雜的，我們不應將某一結果單純歸因於某一原因；但是，民眾與勞動力市場的脫節、缺乏工作機會的問題是否與政治有關，已經意義不大；人們感到挫敗，他們認為社會出了問題，這才是我們應該解決的問題。

談到經濟情況，要區分的是短期趨勢和長期周期；失業率並不是一個能夠全面衡量經濟情況的指標，要看的是勞動參與率。

從歷史經驗看，要解決這個問題，最有效的方法是為民眾提供更多教育，讓民眾投資擁有更多知識和技術，以迎接新的挑戰。

問：你的「特許城市」（charter cities）主張，受到了不少人的批評，現在仍然堅持這個想法嗎？

答：特許城市指的是，在一個國家租土地，建設有獨立制度的城市；當租期即將結束時，就得考慮城市體制與所在國體制相互融合的問題；這個問題也是可以解決的，可以讓該國居民和特許城市居民分別投票，決定是否與所在國制度合併，要絕大多數居民同意才可以通過。

在特許城市和所在國在此問題上達成某種協議之前，不應設定一個投票日期，因為這樣做就相當於強制人民做出選擇，會激起很多反對。我現在仍然堅持這個想法，因為幫助落後地區發展經濟，沒有更好的辦法。

問：你怎麼會攻讀經濟學，成為經濟學家？談談你的求學生涯及人生轉折？

答：我年少時並沒有立志學習經濟學，上大學後選擇學習天文學和物理。這裡有一段有趣的經歷：我在大四選修了經濟學的課程，當時我計畫攻讀法學院；教授看到我經濟學成績非常好，就問我喜歡什麼？我說喜歡物理，但「做一個物理學家可能不如做律師賺得多。」

教授則回答道：「做經濟學家一樣賺得多啊！美國經濟規模一直在擴大，經濟學家的需求會很大，你應該成為經濟學家。」

 

這次談話就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。教授是正確的，社會對經濟學家的需求的確很大，我也很幸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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